半窗
（七）上
顾青裴病好以后，原炀照顾他像是上瘾了一般，每天早上开着老爷车来接顾青裴去学校，帮顾青裴拿教具，整理教案，还会守着顾青裴按时吃饭，遇上不练打靶的那天偶尔也会开车将顾青裴送回家，收了个学生还能多这么多好处，顾青裴觉得挺划算，心安理得地受着。
不过原炀这劲头实在是也太足了些，每天三点一线的接送，顾青裴再也不用应付问题原炀，他自己做事效率也挺高，渐渐的也有了那么些空闲时间，偶尔也想拒绝原炀这种包送的服务，他想放了学以后踏雪回家，看一座老桥上的银霜烟尘，或者到一个酒楼烫上一壶酒听听曲，和三两好友约上一顿火锅，可是冬天太冷了，他不得不一次一次向车子里的温暖屈服，随原炀送他回家。
好久都没有散步了，他最近的生活不是上课就是在给原炀上课，太无趣了，虽然原炀在，但是他想有个能说得上心里话的人煮茶对谈一场，许多话闷在心里，闷久了面对现实就愈发心灰意冷。
原炀虽是个粗汉，可是心却细如发丝，顾青裴病好以后，生活回归了正轨，给他上课的时候严肃认真，那精英学者的劲头任谁看了都要竖个大拇指，他不再捉弄顾青裴，顾青裴也像对待其他学生一样对待他，他终于得到了顾青裴温文尔雅的待遇。
可是人呢，怎么说就是贱呢？顾青裴越是对他彬彬有礼他越是觉得烦躁，他现在每天都见到了顾青裴，但是为什么感觉他却离他越来越远。
顾青裴在给他讲完课以后就会在一旁捧着一杯茶看书守着他完成余下的课业，原炀总是写着写着实现就忍不住去看顾青裴，很多时候他看书十分专注，也有时候，他正好看到顾青裴怅惘地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反正应该不是什么好事，因为他能感觉得到顾青裴周身散发出来的落寞和凝重，原炀知道顾青裴不开心。
立冬以后天气愈发冷了，顾青裴定做的长衫布袍也终于做好，正好这天原炀的弟弟和妹妹来了，原立江让他提早回去照顾他们，所以他没有时间送顾青裴回家。
顾青裴失去了老爷车这个避寒的工具一时有些不适应，但是想着他终于有空可以做一点风雅的事情又开心起来，他慢慢迈着闲散的步子，踩着雪到裁缝店去取他的新衣服。
他的西服和大衣都不够厚，这之前原炀差人做了好几件兽皮大斗篷给他送来，那玩意儿到是很保暖，可是顾青裴不肯穿，倒不是因为穿着不好看，而是因为穿上气势太足，活像兴城的第二大军阀统领一样，太过招摇，顾青裴穿了一次，惹得学生频频侧目，所以他也就不再穿了。
他一进店那裁缝就连忙把衣服拿出来献宝似的摆到他面前，这传统的长衫棉衣款式看起来老旧，穿起来也不如西装精致风度，但衬得顾青裴更加书生气，像从古典水墨画中走出来似的，他好像生来就当读书识字做文人墨客，出现在风雅的场合，在紫檀木做的案台上写写画画。
顾青裴试好了衣服挺合身的，天气冷他也不想脱下，索性就穿在身上了，刚刚走出裁缝店，迎面就碰上了到隔壁糖铺买糖的王晋，还是顾青裴先叫了一声“王哥”王晋才反映过来眼前的人是谁，他从没看过有人将长衫穿得这么有风度，若不是他从来圆活都要看呆了去，王晋哈哈笑道：“青裴，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你了，真是缘分。”
顾青裴看了看王晋手上的包裹，寒暄道：“王哥买糖吗？”
王晋点点头，脑子里已经开始规划等下带顾青裴去哪里吃饭，好不容易碰上一次，这样的机会怎么能放过，自从顾青裴回国那天他们在船上相遇相谈甚欢，他几乎是对这个才华横溢的青年一见倾心。
王晋道：“青裴还没用晚饭吧？我们这么久没见，不抓住这个机会去尝尝一品居昨天刚新出的梅花酒吗？”
顾青裴眼睛亮了亮，笑道：“一品居向来生意火爆，我们现在临时去还抢得到座位吗？”
王晋也笑道：“我请顾先生吃饭，没座儿也要有座儿，走吧青裴，我之前给你下了好几次拜帖，你都不来，我都以为你不理我了。”
顾青裴尴尬地抿了抿唇道：“怎么会，走吧。”
王晋确实给他下过几次拜帖，邀请他品尝最先一批摘来的苹果，请他看他最近从古玩旧市淘回来的碑帖，约他去郊外骑马，太多太多了，好几次他都很想去，奈何不是工作太多没有时间去，就是原炀将拜帖抢过来撕个粉碎还要跟他生半天的气。
原炀好像格外讨厌王晋，明明他们也只是见过一面而已，人家还什么都没做呢，不知道他发哪门子的疯。
他们踏着雪走到了一品居，里面门庭若市，这里的菜品是兴城出了名的美味，自称有五百年历史，说是古法的菜肴这里的大厨都能做得出来，顾青裴看这里生意火爆的样子，有些犹豫，毕竟外面这么冷，他可不想为了吃个饭在冷风里站一两个小时等座位，若是这样还不如在对街的小店吃一碗热腾腾的面条来得实在，他正打算提议，里面走出来一位小伙计一看王晋就眉开眼笑地问好：“哎呦！王老板什么春风把你吹来了？”
王晋将顾青裴犹豫的样子看在眼里，故意问了一句：“还有座儿吗？”
那小伙计练熟了一张油嘴，当然捧着王晋说道：“有有有，当然有，王老板来了，没有座位也得有，还是老位子吗？”
王晋嗯了一声，小伙计边引着他们进去边热情地向其他小伙计喊道：“来嘞，二楼雅座两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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