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窗
（六）
原炀寸步不离守着顾青裴，他们认识不算久，他却已经照顾了这个人两次，原炀看着顾青裴在冬日阳光里的安静睡颜，心也跟着静下来，他不说话的时候显得那样人畜无害，修长的手指乖乖地交叠在前胸，这手握笔读书，明明是个秀才却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为学生挡住血腥的利刃。
原炀总觉得顾青裴这次生病跟他捣乱有关，自责过度又生出一点埋怨——这个人怎么这么爱生病呢？不过他打定了主意，以后决计不再捉弄顾青裴。
顾青裴烧了一天一夜，才终于醒过来，睁开眼就要水喝，原炀把水递到他手上，神色是从来没有过的温柔，顾青裴简直觉得自己烧糊涂了，原炀怎么用这么渗人的表情看着他。
顾青裴清了清嗓子，认真对原炀说：“我答应当你的老师，每个星期，星期四星期五下午记得来办公室找我，当然别的地方也行，只要方便安静就可以，你如果来，麻烦带着脑子来听课，东西我只讲一遍，你记不住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原炀怔怔看着顾青裴长长的睫毛随着他眨眼睛的动作轻轻扇动，心脏狂跳起来，这睫毛像是扫到了他心上，痒痒的，他低头看着顾青裴的唇，太近了，他的呼吸急促起来，马上转移了视线，沉声答道：“好。”
顾青裴看他那心不在焉的样子，朽木不可雕也地叹了一声。窗外阳光正好，只是将一切东西都照得白白的，过于素煞了些。原炀看着顾青裴有些惆怅的表情突然有点烦躁，他可以一眼看穿这个人故作坚强的伪装，看到他最不为人知的脆弱的一面，可是他不知道顾青裴在想什么，顾青裴有一个世界，可是那个世界他进不去，他不懂。
不一会儿，病房门被敲响了，原炀走过去开门，一位穿着长衫的人摘下礼帽走了进来，手上提着打包好的糖和糕点，他只微微朝原炀点头示意了一下就直奔病床上的人去了，摘下脖子上的围巾一下子戴到了顾青裴身上，寒暄道：“青裴你好些了吗？我听说你病了，这江川大学再缺老师也不能把我们的大才子累病了啊，你病了我可心疼。”
原炀警觉起来，打量着这个人的动作像在看一个闯进自己领地的不速之客，顾青裴瞪大了眼睛看清了来人是谁，随即绽开了笑容，“原来是王老板。”
原炀看着两人熟稔的样子，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为什么啊？顾青裴见谁都一副温润君子的样儿，一见自己脾气可坏死了。
王晋拍了拍顾青裴的手：“还是这么见外，我上次说了，下次我们见面，你要改口。”
顾青裴笑道：“王哥。”
王晋拆了一包糕点递给顾青裴，“我离开了一个月都不到，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瞧着比上回见你时瘦多了，前些天马帮从兴城过我买下了一些普洱茶，熟普洱最是温润养胃，给你喝刚好，昨天还打算今天给你下拜帖，不想听说你生病，马上就跑过来了。”
“劳您费心了”顾青裴皱眉看着面前的糕点，喉咙顿觉干涩不已，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原炀立马把水递到他唇边，面无表情地瞪着王晋道：“顾先生需要休息，王先生看过了，他很好，你可以离开了。”
王晋之前视线一直聚焦在顾青裴身上，这下才反应过来这个病房还有另外一个人，顾青裴从来不失礼数，马上摆摆手打圆场道：“王哥别介意，这是我的一个学生，性格就这样。”
原炀一下子火了，他的性格顾青裴知道多少，凭什么就这样说他，而且这个王晋又是顾青裴什么人，为什么要向他解释，他心情愈发阴沉，对王晋命令道：“我说顾青裴需要休息，离开！”
王晋世故，原炀才说了两句话，再联想到他和顾青裴的关系，他已经基本可以确定这就是原立江的宝贝儿子，原家的少爷，他也不想给自己招不痛快，和顾青裴寒暄几句就起身离开了。
等他离开病房门才一关上，原炀就憋不住怒火似的，恶狠狠地将王晋挂在顾青裴脖子上的围巾扯下来扔到了门口，脑子里盘旋着王晋对顾青裴的邀约，气愤地对着病床上的人嚷道：“什么老地方？什么地方？他还想约你吃饭喝茶？你周四周五不是要给我上课吗？”
顾青裴被他嚷得耳朵疼，立马用手捂住了耳朵，淡淡道：“我不是没答应吗？”
原炀见顾青裴的脚露在了被子外面，走过去给他掖好被角，撅着嘴道：“就算是其他时间也不许去，那个人一看就一脸谄媚样，小心被他骗”
顾青裴挑眉：“原大公子怎么会担心我被骗？我看起来很好欺负吗？”
原炀回忆起顾青裴晕倒时候含糊讨饶的话语，心想你可不是好欺负吗？可是他没回答，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那样的顾青裴只能他一人看到，就算顾青裴自己也不可以知道。
原炀烫了热毛巾熟稔地把顾青裴的手捉过来擦拭，他做这些之自然令顾青裴都感觉到不自在，他躺在这里没有一天也有两天了，原炀的眼窝青青的，一定是照顾了他很久，正想说谢谢，又想起他是为了修复那三篇被原炀毁了的论文才生的病，便故意把身体摆直了等着原炀伺候，这是他该得的。
原炀感受着他的动作从一开始的僵硬到理所当然中间只隔了不到两秒而已，不禁被逗笑，顾青裴到底几岁啊，就这么点小九九，难道不像一个三岁小孩故作聪明吗？还以为他看不出来。
原炀给他擦了脸和手以后，顾青裴立马半坐起来理所应当地看着原炀指了指自己的腰：“睡久了腰疼，徒儿给为师捶捶腰吧。”
原炀凉凉地笑着，坐到顾青裴身后，真的依言给他揉起了腰，顾青裴不断地点着头“嗯对，就是这里，用点力。”
原炀的手随了他的身段，都很修长，两只手轻轻一环竟然能将顾青裴的腰围个大概，怎么会有男人的腰这么细，都快比得上一个女人，但是肩背却依然宽阔挺拔保留着男性特有的结实骨架，他捶着捶着手往上摸到了顾青裴的肩背，揉捏了两下，顾青裴正享受呢，开口夸道：“嗯，不错还会自动挪地方按摩，挺好。”
顾青裴自然不会想到原炀摸他的脊背只是想确认一下眼前的这个人究竟是有多瘦，这脊背摸上去都是骨头，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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